文＝張維中
平均每個月，都會有一個台灣朋友來東京玩。每次跟這些朋友見面吃飯時，他們常常在飯局的最後就會問我：「你知不知道哪裡有賣某某東西？等等吃完飯，有沒有空陪我去買？」一開始，我都以為是那些東西是他們自己要買的，後來才發現大概有一半的人，經我一問，就會先歎一口氣才回答：「唉，不是啊。是幫人買呀……」然後顯示為一張苦瓜臉。
幫人買。這三個字恐怕是讓許多出國旅行的人，很困擾的事。我的朋友阿德上個星期來玩，短短的四天三夜行程，原本是想好不容易暫時脫離工作的壓力，要徹底休息一下的，結果卻因為「幫人買」這三個字化作了背後靈，陰魂不散地跟著他，讓他整趟旅程都沒法子好好放鬆。
從第一天跟我碰面時，他就先向我確認「幫人買」的購物清單裡，東西是否都容易買到。接下來的第二天，早上還抱著一種有經過就順便買一下的心情逛街，但隨著夜幕低垂，逐漸發現情況不對。原來有些東西，不如想像中容易找到。不容易找到的，多跑幾家店也許能買到，但就是花時間。而且把「幫人買」這件事掛在心上，自己的行程表，自然就變成了「以能買到東西的路線」為主。
阿德人好，不擅拒絕，所以「幫人買」的冤家債主也多。東西不好買是一大困擾，更大的困擾是其中有些托買的朋友，要的東西說得不清不楚。阿德本來就不熟，結果當他站在商品架前時，才驚覺種類多到眼花撩亂。到底是那一個呢？買錯了可麻煩吧！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，這時候立刻拿出手機，在LINE或Facebook丟個訊息，就能跟朋友確認。如果現場立刻配對成功的話，那就是幸；偏偏朋友回覆他：「我要的不是這些。是日本特別版，只在某些店才會賣，麻煩你再幫我找一下囉！」對方輕鬆回覆，我的朋友阿德卻在這個月黑風高的東京異鄉，心慌了。
阿德對我苦笑。我安慰他：「你沒有追加訂單就不錯啦！我有朋友是公司同事知道他在國外，就傳訊息來跨海下單的呢。」
公司同事！我好像突然戳中了他的一個點，讓他整個人又緊繃起來。因為公司的人每次出國，都會帶禮物送給大家，那他也應該準備才行。但只剩明天半天的時間啦！我見他焦慮，建議他，明天在機場買個吃的回去，讓大家分一分吃就好了嘛。阿德說：「以前有同事就這樣，結果買的食物大家不愛吃，一直放在會議桌上，好尷尬。我可能還是一個人買一個小禮物好了……啊，去買『雷神』好了。哪裡有賣整箱的？我的行李不知道會不會超重？」
阿德啊，好人不必這樣當的啦。託人買東西，或者幫人買東西，我覺得這些都沒有問題喔。但，如果讓自己因此變得焦慮，花太多時間又擔心行李超重，那乾脆躺在家裡床上看看風景明信片好了。偶爾當當壞人也是道德的囉。
●創作於2014年5月 原刊載於姊妹淘網站專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