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專訪節錄自《一個人大丈夫:微型出版的工作之道》
從出版不景氣的現狀切入,捕捉了因應不振而出現的新興商業模式,也就是一個人做出版與小型書業。本書將焦點放在做書的人,也就是一個人的出版社,以訪談形式呈現了十個微小規模的出版社,為什麼會捨棄組織的便利,而選擇以一個人的單位來做出版,他們遇到的困難、看到的風景又有什麼不同,一個人是否真的「大丈夫」?
詩人谷川俊太郎特別專訪
谷川俊太郎先生置身於市場規模有限的現代詩世界,透過與其他領域的跨界合作,將詩的範圍擴展到大眾圈。成為名人以後,他仍滿懷新鮮的好奇心,不分老牌或新創,與小出版社攜手進行各種新挑戰,是個眾所仰賴的大前輩。我們請教看遍超過半世紀出版界變遷的谷川俊太郎先生,對現今出版社小商販化的狀況有什麼樣的看法?
現代充斥著詩情
──您是說,讀詩的人變少了?
詩的需求量當然也減少了,但一部分也是因為現在包括出版界在內,整體來說處於資訊氾濫的狀態,讓我開始厭惡起寫東西來了。能賣的詩,都是些和現代詩毫無關係的詩。像是相田光男(相田みつを)的詩、一百歲老奶奶的詩、附上柳瀨嵩(やなせたかし,《麵包超人》作者)漫畫的詩,這類偏向人生論的詩,就可以賣得不錯。人們也開始意識到,現代詩和賣得好的詩是完全不一樣的東西。
──如果谷川先生不願意寫詩,那就嚴重了。
各種媒體裡面,只有詩算是頗為沉默的一類。詩的文字,目的不在於傳遞資訊,所以我覺得寫再多都無所謂。我們的現代詩以前是只印個幾百本的世界,但後來某程度在社會上流行開來,即使是名不經傳的詩人自費出版,也能賣個一千本,而我自己也曾經有過首刷從一萬本起跳的時期。關於詩,我覺得在那時候就已經達到了某個巔峰。以某個意義來說,現在社會上的詩,已經被稀釋、變得到處都是。
──詩被稀釋?
日語的「詩」,有「詩作品」和「詩情」(poesy)兩種意思。「詩作品」本身現在當然已經不賣了,至於「詩情」,每個人都可以透過各種方式來滿足對詩的需求。也就是說,像風景不是也有「詩情」嗎?觀光旅遊也是滿足詩情的一種方法。還有動畫,宮崎駿的動畫就充滿了詩情。還有我孫女(造型師谷川夢佳女士)在做的那種類似飾品的東西,基本上也是有詩情的。漫畫裡面則是滿滿的都是詩情。我覺得現代這個時代,人們都是透過其他的領域來滿足對詩的需求,而不必仰賴我們這種把文字寫成一行行發表的所謂的「詩作品」。
──沒想到飾品也能視為詩的延伸。確實,在銷售飾品時,感覺需要詩意的文字來襯托。
簡而言之,「美麗的文字」就是詩。無須傳遞真實、或是道德正確,只要是非常優美的日語,那就是詩。在「美」這一點上,都是一樣的。小型出版社裡面,也有些地方只出版數量非常少的美麗作品。詩就近似一種手工藝作品,只提供給愛好家,照理說應該會出現品質水準與塑膠量產品截然不同的作品來。以希望來說是這樣啦。雖然滿困難的。
──聽說有夢舍(ゆめある舍)出版的《唱歌的線》(せんはうたう)在書店以外的地方也賣得很好。
現在有很多書幾乎就像是嗜好雜貨品,書開始變得就像紙工藝品。在商店買書有一種真實感,和在亞馬遜線上購物感覺完全不一樣。雜貨店陳列著書,而那些書相當精美,讓人想要把它擺在身邊,這是以前的我不太會有的經驗,所以覺得非常新鮮。
──關於把書視為雜貨,有正反兩種意見。愛書派認為書不僅僅是商品,而是作品。
啊,書當然兩種性質都具備啊。他們是不是把作家的作品看得太重要了?作品這種東西,把它當成隨處都有的東西就是了。譬如說,路邊的雜草不是也很重要嗎?雖然不知道那草叫什麼名字,但它就生長在那裡。不管是擺在雜貨店還是哪裡,只要喜歡那個作品,自然就會去珍惜。
──就像路邊的雜草?
在我的心目中,自己的詩最理想的樣貌就是那樣。換句話說,詩並不是要傳達什麼,它就只是在那裡而已。
──原來如此。所以詩的話,寫再多都可以?
路邊的雜草沒有任何意義,也不會想傳達什麼,但它光是在那裡,就很美了不是嗎?只要人願意去看、有感受的能力。我認為書也應該像這樣。因為現代這個時代,不管再怎麼好的作品都無法留存下來,而是不斷地流失掉。對我們這些舊世代的人來說,會質疑這樣好嗎?但資訊和媒體就是龐大到了這種地步,這可能也是沒辦法的事。
《一個人大丈夫:微型出版的工作之道》(柳橋出版社)
作者:西山雅子
「路邊的雜草沒有任何意義,也不會想傳達什麼,但它光是在那裡,就很美了不是嗎?只要人願意去看、有感受的能力。我認為書也應該像這樣。」——谷川俊太郎(詩人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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